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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房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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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房間

“稀釋劑有腐蝕性,剛才桌子沾了一點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再,再多抽兩張紙!”

一聽到桌子沾了稀釋劑,蘇聞青的嘴馬上就咧成一個猙獰的弧度。抽紙就在陳默的背後,她伸手,可陳默卻和她同時起身。

啪。

一聲脆響,側臉多出了一道紅痕。

許存安剛上完廁所,回來就看到這麽個景象。

蘇聞青帶著防毒面具,只露出一雙眼睛,偏偏眼神還就落在窗戶邊。陳默的側臉微紅,不知是熱的還是怎麽著,明明有空調,額頭卻冒汗。

“噫。”

兩個人在教室裏整這死出,就算是八歲小孩也知道他們在想什麽。許存安後牙槽緊繃,雞皮疙瘩像雨後春筍一樣覆蓋整條胳膊。

“煩死了,你倆可真惡心。”

這一頭心理不適,那一頭是□□折磨。

天氣炎熱,宋歡小組的修覆室沒有空調,宋豫嘗試把套間的風扇搬出來,卻遭到了周勻和的制止。

天熱,陽光熾烤大地,綠葉被曬得發蔫,葉尖垂頭聳落。窗外的蟬鳴像白日狼嚎,聲聲嚎入他們的耳朵。

夏天的午後本就發困,而那股困意又被狼嚎似的蟬鳴聲打斷,只能半死不活地在桌面上翻著白眼。

原本放在桌子上當做“鎮宅之寶”的芭蕉扇標本,此刻正躺在豪華的套間裏,理由是天氣過於炎熱,宋豫不忍心讓它陪著自己一起受苦。

“宋歡姐,我們一共做了多少個了?”

修覆室裏,沈思文的腦袋有千斤重。他半仰著頭,面向宋歡,眼睛拼了命地睜開一條縫隙,像盜墓小說裏墓門臨關上前最後一秒的殊死掙紮。

“從節目開始到現在,你們一共做了5個。”

目光落在5件瓷器上,宋歡的語氣不鹹不淡。

“第一天下午做了4個,吃完晚飯回來以第一天為由早早地入睡。半夜打游戲到淩晨4點,八點吃完早飯後繼續睡回籠覺。”

“一直到現在,你們還在偷懶。”

面對宋歡的批評,沈思文雙手作揖。那套動作行雲流水,熟練得令人心驚。

“姐,天實在是太熱了。你看,看宋豫哥,”沈思文的下巴朝一旁的空座位略略一點,“宋豫哥不也借著照顧芭蕉扇的的名頭,溜回套間套幾次了嘛。”

宋歡雙手抱臂,沒有再說話。

一直等到宋豫第18次首返修覆室,關門的聲音稍大了些,震醒了在一旁打瞌睡的秦安。

遮光的報紙從臉上悠然滑落。

秦安起身,破舊的小椅子咯吱咯吱響。咳嗽幾聲清完嗓子,他邁步走向中央的一臺桌子,用指節敲擊桌面:

“都清醒一點,下面導師有一項事情要宣布。”

說話的語氣有些嚴肅,眾人以為接下來要開啟長篇大論的演講時,秦安卻讓出一條道。

他的身體微微彎曲,從背後拿出一早準備好的保溫杯,畢恭畢敬地轉身。

然後遞給宋歡。

“下面有請宋歡導師講話,大家給呱唧呱唧!”

說完便帶頭鼓掌。

宋歡站在中央,輕抿一口茶,不動聲色地將竄到嘴裏的茶葉咽了下去。

她就著苦勁兒說:

“我也當過一段時間的助教,不得不說,你們是我帶過的最差的一屆。

來來回回幾句話,句句都是老師的經典語錄。

秦安義憤填膺地點頭,他站在宋歡身後,視線在二人身上掃了一圈,心底是說不出的暢快。

又訓了幾句,直到總結完,宋歡卻換了個語調。

“以上,是秦安給我寫的稿子。”

“?”秦安的嘴角僵在半空。

宋豫和沈思文也是一楞。

“我覺得他的觀點太老套了,”宋歡往左一步走,避開了刺眼的陽光,“天這麽熱,不如去套間找……找點樂子。”

“綜藝,總要搞點節目效果。”

空氣似乎凝了一瞬。

宋豫挫敗的心情在她說出這句話後一掃而空。他皺著眉,細細品味其中的語氣,非常像一個人。

……就連語調都仿了個十成十。

“還楞著幹什麽呀?”宋歡避開宋豫的目光,給秦安使了個眼色。

“攝像機已經搬到套間了,你們想繼續烤太陽嗎?”

呲溜。

幾個人影竄出教室,揚起的塵煙彌漫在光線中。

要說節目效果,第一季的時候他們也玩過——爛大街的真心話大冒險。

所以第二季的節目效果,秦安決定換個新穎的玩法。

“捉迷藏。”宋歡說。

“……”

“怎麽了,不新穎嗎?”

“可以,但是不如追逃游戲。”

經商量,眾人決定把把捉迷藏的玩法升級。

兩兩一組,一躲一追,3個套間為範圍,直到有身體接觸後才算出局。

【《代號:溯源》整活大賽第二期之追逃游戲,現在開始。】

廣播內,周勻和也配合地展開口播。

【第一局,藝人組vs嘉賓組,開始!】

倒計時的60秒的隱藏時間,秦安報覆性地把中央空調開到16度。

“我們躲哪?”整張臉幾乎對著風口,愜意的表情一點兒也不像著急的樣子。

宋歡也站在風口,目光順著墻壁一路往上,略過窗簾,略過櫥櫃,再略過中央空調。

“自古ct不擡頭。”她說。

“躲天花板的櫃子裏?”面對冷風,秦安閉上眼睛,慢悠悠地豎上大拇指,“還得是你。”

兩人狂吹空調,一直卡到最後10秒,這才不急不慢地躍上6米高的天花板,一個翻身躲進了櫥櫃裏。

傍晚。

夜裏壞掉的門鎖被放在一旁,陽臺的扶手上,一只千紙鶴悄然落在中央。

千紙鶴左右兩個翅膀,分別用加粗的黑筆寫上了“歡歡”和“法則”四個大字。蘇聞青把千紙鶴放在手裏仔細端詳,翅膀上並不是宋歡的字跡。

千紙鶴的內部透光,隱隱露出其餘的字跡。

聯想到下午廣播裏莫名其妙的倒計時,蘇聞青沒忍住,噗嗤一聲笑出來:

“都追逃游戲了,能不能尊重一點對手?”

不怪她笑。

宋歡和秦安作為被追捕方,不僅能游刃有餘地躲藏,還能堂而皇之地翻墻,在兩人眼皮子底下大大方方地傳遞消息。

最關鍵的是,廣播裏的倒計時少說有10次,說明這倆人能力遠超對面的同時,還能保證宋豫和沈思文有良好的游戲體驗。

畢竟比起勝利,如何不著痕跡地輸掉比賽,哄對手開心才是最難的事情。

沿著折痕打開千紙鶴,紙條事無巨細,詳細說明了如何判斷石膏的使用量,避免浪費,又如何在石膏半幹不幹的黃金4分鐘內塑型,盡最大可能減少重覆打磨的時間。

語言直白,沒有用任何深奧的專業術語。在一些繁瑣的步驟旁還畫了簡圖,即便不看字都能猜出個大概。

蘇聞青撫摸紙張,十分得意地在陽光下照了照。

瞧瞧。

這字跡,這畫工,非宋歡莫屬。

正美滋滋地欣賞學霸的大作,背後的陽臺門突然被推開了,只是聲音不大,她側身瞥過去。

“宋歡把法則寫給你了?”陳默剛進陽臺,見她手上的紙條,眼底閃過一絲驚訝,“我以為至少要等三天。”

不同導師之間的必殺技可以互傳。

秦安可以被租用,陳默和宋歡同樣可以無條件分享自身的秘籍給對方。

可這種情況很少見,起碼也要三天後才有這方面的意向,同時分享與保密也全在導師的個人選擇,節目組也無法幹涉。

陳默知道,周勻和設置這些環節是在模擬圈內的潛規則。

凡是手藝人,絕大多數的前輩都不會把自己的看家本領盡數教給學生。

陳默的導師是周博,在當時也是如此,凡事只求一個“悟”字。因此,他又拜入北派故宮的老師傅門下,從而總結出了自己的一套修覆技巧。

“歡歡法則”中,對於石膏的運用確實是宋歡的獨創。僅僅二十出頭的年紀,能有這樣的成就已經是圈內驚才絕艷的天才。

陳默雖然把全部本領教給學生,可這是自己的選擇,他無法要求任何人都毫無保留地分享修覆經驗。

可在那時,宋歡是怎麽說的?

陳默記得,22歲的宋歡坐在書桌前,鍵盤敲得劈裏啪啦響。

“歡歡法則”被一字不落地寫下來,並在校門口那家貴得令人咋舌的打印店覆印100份,無償分發給本專業的所有學生。

“我才不信教會徒弟餓死師傅那一套說辭,”那時的宋歡神采奕奕,眼眸迸發出鉆石一樣閃耀的色彩,”歡歡法則只是開始,未來,我還會發現更好的訣竅。”

“不僅如此,宋歡還是臨危受命,躲在衣櫃裏寫給我的。”

輕快的話語打斷了陳默的回憶。

蘇聞青把紙條放在他的面前。右手食指點著凸出來的那一塊矩形,和中間被戳下去的小洞。

“這塊,凸出來的是鑲嵌櫥櫃的不銹鋼支架。中間被戳了個洞,說明這個櫃門由兩片材料拼接而成。”

“你怎麽知道?”陳默詫異。

蘇聞青撇了他一眼,笑得輕巧:

“因為我小時候也老趴在櫃子裏寫作業。”

吃完晚飯以後,蘇聞青繼續在修覆室給器物上色,可好景不長,僅剩的小半瓶稀釋劑被用光了。

稀釋劑算得上是展陳修覆的硬通貨,稀釋顏料,洗筆,潤筆等都少不了它的存在,重要程度不言而喻。

“走,我們去2樓的小賣部看看。”

小賣部是2樓的一個小商店,其中各種各樣的雜貨都有。

5飯票的防毒面具,3飯票的紅蠟片,和2飯票的白瓷板等等,所有的修覆道具一應俱全。

蘇聞青環視一圈,終於找到同款小鐵盒,看到價格時卻驚呼出聲:“小半瓶稀釋劑而已,要4個飯票?”

小半瓶的稀釋劑她們最多用兩天,可修覆出來的瓷器卻遠遠達不到8個之多,無論怎麽算都是一門虧本的賣賣。

除去今天吃飯,他們一共只剩9張飯票。

“全買稀釋劑,剩下的1張飯票破成兩天吃飯。”許存安提議。

節目還有四天,對於需要長期保持體重的藝人來說,兩天不進食並不是什麽難事。如果劇情角色需要,她們甚至可以一周,乃至半個月不吃一粒米。

“……我,我暫時還可以。”看著許存安無所謂的表情,蘇聞青咬了咬牙。

不論是出於面子,還是節目效果,甚至是“敬業”的這個人設標簽,她都得答應。

眼見兩人的觀點達成一致,正要付飯票,蘇聞青突然意識到身後還站著個人。

“……”

場面一度有些尷尬。

“陳默……我聽說導師之間可以相互交換的……”蘇聞青歪著頭看他,語氣不可謂不真摯。

“你要是受不了,不如就暫時留在隔壁組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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